采集松树种

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，我的忏悔之心便会油然而生，这还要从第一年采集松树种说起。

1972年年初，正是四川省普威林业局的职工采树种的黄金季节，我们“411营林队”（又叫“牛马场营林队”）10多个职工先后在米易县普威乡独树村和黄草乡“三锅庄”林区采种。在黄草的落脚点是老乡牛圈的楼板上。饮用水是到从山上流下的山泉，汇集在路边一个10公分左右的浅坑里，男职工对水坑进行简单扩容后，基本能够满足大家用水。

李蜀佳录像、剪辑于《攀枝花有线电视台》公众频道

第一年采种，队领导安排责任心强、工作经验丰富的师傅带徒弟。带我的是班长缪绍同，他是四川阆中人， 工作起来一丝不苟。他借助一根几米长的粗麻绳，就可以像猴子一样，攀上胸高直径有40多公分、树高有10多米的松树，然后，取下事先挂在树上最低枝桠上的、长达5米左右带有月牙钩刀的竹竿，很熟练地采集松树果。为安全起见，他每次上树前都要求我离开种树远一点，必须等他从树上下来后，才能去摘除枝桠上的松果，避免重叠作业造成安全事故。

每逢这个时候，我就会按照班长的吩咐，坐在安全区域边唱歌边观赏他的工作流程，只见他双手一前一后紧握竹竿，用竹竿上的钩刀对准松果枝桠以下一尺左右的地方钩一刀，然后再钩住枝桠往下一弹（tan），有松果的枝桠就一枝一枝地从天而降，呈现一幅美丽的风景。每天如此反复下来，收获颇丰，我最多时背过108斤松果下山，师傅们背200多斤松果是常事。

我们白天上山采种，不但可以欣赏青山绿水、呼吸新鲜空气，而且还有犬吠交响乐迎来送往；到了晚上，与牛为邻，可以听见牛的鼻息声；在烧燃的松明子下开会学习时，还可以观赏飞蛾与油烟共舞；有时，我教大家唱《我们走在大路上》、《工人阶级硬骨头》等革命歌曲活跃气氛、驱除寂寞，日子过得艰辛而快乐。

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，树上的松果开始炸裂，采种工作接近尾声。有一天，营林处派车来装运采集好的松果，并通知我们停止采种、随车返回单位接受新的任务。我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，甚至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。临行那天，我采集附近桃树的花枝，把这些花枝插在车箱四周迎风招展，正当我喜形于色的时候，营林处生产股长张兆才同志对我说：“这些花枝是要结果子的，农民靠她们卖钱买生产生活用品，你这样做会让别人很伤心的。”这时，我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，这是我刻骨铭心的错。 

三块石头一口锅

采种工作结束后，我们10多个职工又带着行李，撘乘去伐木场运元木的汽车，到米易县原联合乡里明久去修“414营林队”的干打垒住房。汽车在林区公路上颠簸了1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，我头痛恶心，心里非常难受。下车后，我心里仍然在想着左边是万丈深渊、右边是悬崖峭壁的危险路段，还算幸运，有惊无险。

为贯彻落实国家关于“青山常在，永续作业”的政策。营林处决定在里明久山沟里新建一个“414营林队”（又叫“里明久营林队”），在414伐木场的采伐迹地和辖区范围植树造林、成林抚育、树种采集、树苗培育、护林等。全局5个伐木场，每个场都有营林队。我们当天在老乡家借宿了一晚上。第二天全体人员上山割茅草砍树枝，搭建了男女两间茅草房。房内用树条和木桩搭建“连天铺”解决睡觉问题，另外，挖了两个大约80公分长、60公分宽的长方形坑，用茅草编了两个草芭，分别围在两个坑的周围，解决了男女如厕的问题。最后男职工搬了3块大石头围成三角型，把锅放上去，一个崭新时尚的露天厨房呈现在大家眼前，我们十几个职工有了新的家。

李蜀佳录像、剪辑于《攀枝花有线电视台》公众频道

记得有一个周末，我们几个女工相约到20公里外的普威镇购买生活用品。第二天下午回队时，发现山坡上、石头上、枝桠上、铁丝上到处都晾晒着被子、垫絮等物品。原来，头天晚上迎来了雨季的第一场雨，雨水通过茅草做的房顶淋湿了床上用品和物品。是同事们帮我们晾晒了被子和垫絮，我深深地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。

为了赶在雨季前从茅草棚搬进干打垒房内，我们紧张地进行建房任务，男职工多数上山去为房建伐木改板子，女职工也不示弱，积极发挥“半边天”作用，我们挖基脚、抢进度，挑着土爬着坡摇摇晃晃地通过用抓钉和木板构建的板桥，把两只铁撮箕里的土送给筑“干打垒”墙体的男职工，有时候直接提起装满土的铁撮箕往墙模里倒土。几个月超负荷的工作和艰苦的生活，我终于病倒了，连续两天高烧不退，领导联系了一辆到林区为部队运计划木材的军车，送我到相距20多公里的普威林业局职工医院检查治疗。

在车上，驾驶室的高温让我很难受，我对司机说：“驾驶员太辛苦了，车上应该有个风扇”，他却说：“要不得，要变修。”（要变修的意思是说：要变成苏联那样的修正主义国家）多少年来，我一想起这段对话，我就感慨万千。我们伟大的国家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，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，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改善和提高。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国家没有变成修正主义国家，依然保持着社会主义的初心。     

青山遮不住的血色记忆

1974 年2月至1978年10月，我受单位派遣先后在米易从事护林防火宣传、整顿木材乱砍滥伐现象及护林防火办公室工作。

李蜀佳录像、剪辑于《攀枝花有线电视台》公众频道

1975年，根据省、市统一部署，开展国家“四五”计划时期全市森林资源清查。普威林业局抽调20余人协助米易县开展工作。我当时负责办公室日常事务。调查队分成若干个小组，我爱人胡明波（照片后排左2）那个组被安排到白坡山等林区开展工作。当他们从米易县普威、南坝、胜利乡沿雅砻江到田坪子彞族生产队时，天快黑了，他们4人拿出在商店买的生了虫的饼子就着老乡煮的玉米糊当晚餐，晚上在老乡家烤火打发长夜。第二天请了两个老乡带路，饭后9点左右开始爬山，下午4点翻越   

海拔3000 多米的白坡山。再依次到联合、云峰、普威乡林区实施清查工作。按照四川省营林调查队在地图上布置的样点分别树种、树高在规定的样地面积内进行测量、计数。胸径在8公分以上的树木均要测量胸高直径及树高，胸径在8公分以下的分别树种数株数。遇到悬崖峭壁和荆棘丛生之地的样点，他们依然精益求精。这种翻山越岭、险象环生的工作一干就是几个月。

笔者收藏于1975年             笔者：前排右2

1979年5月，我爱人同钟先慎同志又各带一个小组参加“五五”计划时期全市森林资源清查。不幸的是，米易林业局的钟先慎同志（照片前排左一）那个组在白坡山遇险， 他和年仅20多岁的年轻人小黄不幸遇难。500多人找了4天才找到他们的尸体。他们遇难的地方就是我爱人他们4年前普查的地方，我想起就后怕，这是青山遮不住的血色记忆。

《档案里的攀枝花》刊登笔者的文章       摄影：李蜀佳

2015年12月《攀枝花文化》三线建设特刊     摄影：李蜀佳

宣传森林法

2016年4月12日早晨，我从竹湖园上山途经铁栏杆时，发现坡地上有5个比较结实的树桩，是谁锯了环境保护树？接下来的时间，我心里一直放不下。30多年的林业实践告诉我：一棵树从采种、播种、植树、防治病虫害、防牛羊啃吃践踏、防火灾、防人为破坏等，是个既漫长又艰辛的工作，犹如父母亲培育儿女，不知要凝聚多少心血和汗水啊！国家《森林法》规定：“防护林和特种用途林中的国防林、母树林、环境保护林、风景林，只准进行抚育和更新性质的采伐。”我看到环境保护树被锯很心痛，为了引以为鉴，我把《森林法》相关条款发给《攀枝花有线电视台》小科帮忙，请他们帮助调查环境保护树被砍原因。5月4日至5日，《攀枝花有线电视台》综合频道分别在4个时段公布调查结果，通过媒体反复播报，《森林法》严禁砍伐环境保护树这一法规受到广大市民的关注。

绿色之旅的风光无限好。30多个春华秋实的喜悦和酷暑寒冬的艰辛，为我酿造了醇香的美酒，这是绿色的酒、保健的酒、健康的酒。